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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六章 試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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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深回到府上的時候,已經是日落西斜,桑榆末景了。

金紅色的晚霞在西邊的樹林枝梢上落下明麗的色彩,幾只飛鳥,撲棱棱飛回林間鳥巢。

進了府,府上的人顯然已經認得他了。見了面,行禮問好,面上一片喜色。

“夫人現在在何處?”臨到應夭夭園子的時候,顧深隨手招了一人來問。

“在薔園。”

丫鬟春柳是剛剛招進府裏,負責花草園木的。春柳剛到府上沒多久,且恰好趕上顧深回來的時候。

對於先生富有傳奇色彩的經歷,府上的人大多好奇,春柳也一樣。

原本,都以為這忽然出現的先生是小白臉,依靠著夫人養著。

甚至,有人懷疑,這先生,在之前,便是應家是倒插門女婿。

春柳之前也聽過許多關於少爺的話,但是,那都是隔得遠遠的時候,有人在她耳邊說的。

因此,春柳之前一直對顧深頗有微詞。但是,今日一件見,春柳倒是想法變了許多。

甚至,春柳倒是有種不切實際的奢望。若是,他能娶妾或是通房,就好了。

看著先生慢慢走遠,春柳不禁有些羞赧地把握在一側的手攤開。

臉更紅了,像是四月的海棠。

手上灰塵輕覆,有些淩亂的小傷,是她剛剛栽下一株月季花的時候留下的痕跡。

臉黑了黑,春柳匆匆地踏過小路,消失在角落處。

身後的兩株大樹旁,青梔正和小五在那聊著什麽。

小五手裏抱著小黑兔,面色冷冷淡淡的,像是一杯望得見底的白開水。

倒是青梔,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身影,眼中帶著些悲傷和憤怒。

“這些人太大膽了,居然敢肖想夫人看上的男人。”青梔怒道。

“是啊,太大膽了。”小五在一旁附和。

“……你現在怎麽回事啊?”青梔看著小五面上一片白紙一般的模樣,不禁有些無奈加擔憂。

“沒什麽大事情。”小五搖搖頭,手裏撫摸小兔的動作更輕緩了些。

終歸是,放不下。

可是這茫茫人海中,實在是強人所難了些。但是,我一定會把你找到的。

應府中,薔園的花草最為繁盛。裏面養著幾只小寵,由雪蘭照看。

其他地方,花草雖不很多,但也點綴著每處,為這院落增加許多色彩。

春柳站了站,從衣襟裏拿出一塊手帕,小心地將手擦了擦。

只是,越擦,卻是越不能擦得幹凈。春柳站了站,不禁紅了紅眼眶。

這廂,應夭夭正在薔園裏,逗著兩只小兔子玩。

灰小兔和白小兔兩相依偎在一起,紅紅的寶石眼睛紅彤彤的。

應夭夭長指在兩只小兔的耳朵上劃過,細膩的觸感讓她有些流連忘返地摸著。

“感覺如何?”

“回來了,坐吧。”擡眸看了看顧深,應夭夭懶洋洋地纖指一指。

“怎麽回的這麽快?”

應夭夭長指在小兔耳朵上碰了碰,終於還是覺得不過癮,把小白兔抱在了懷裏。

顧深的視線在應夭夭身上落了咯,又放在了小白兔身上,只看得小白兔抖著身子往應夭夭懷裏鉆。

“……”

“不希望我回來早一些嗎?”顧深心裏酸溜溜地問道,眸子黑沈沈的。

“沒有,我還是很希望的。”應夭夭搖了搖頭,和他分享一下起府中的趣事來。

看應夭夭不在意,顧深只得按捺下不喜。其實內心裏,顧深恨不得自己取小白兔的位置而代之。

“看上小松鼠的小男孩?”顧深問。

應夭夭點點頭,擡手示意他去看角落。

果然,角落裏一直毛茸茸的小松鼠就那麽撅著屁股,尾巴豎得高高的,擋在小門門口。

“它,這是怎麽了?”顧深有些納罕,上去把那小房子給摘了下來,放在了桌上。小松鼠依舊把尾巴露在外面,裝死的狀態。

“怎麽了?”應夭夭重覆了一遍,又道,“不過是害羞了。”

“我沒有想到,小家夥面皮這麽薄。倒是小四,做了錯事,跑得倒是飛快。你剛剛過來的時候,看到她了嗎?”

“沒,小四做什麽事了,讓我猜一猜。”顧深頗感興趣地轉了轉眼眸。

“它是只母松鼠,對嗎?”顧深問。

“咦?你怎麽知道?”應夭夭這下倒是驚訝了。

“猜的。”

“難怪小家夥害羞。”顧深調侃地看了眼應夭夭,眉目溫柔。

應夭夭恰好擡眸,看到顧深的視線,心下卻是有些慌亂。

“你看如何?”應夭夭連忙垂了眼眸,問道。

“什麽如何?將這小松鼠送給那男孩?”顧深註意到應夭夭的神色,眼眸深了深,面上的笑真誠了許多。

“不,人妖殊途。”應夭夭搖頭。

顧深皺了皺眉,“你怎知,小男孩和小松鼠玩,是為了那些事,他還小。”

“沒想到你這麽天真。”應夭夭聞言,不知為何忽然很惱火。

“什麽?”顧深有些詫異。

“出去。”應夭夭忽然變了臉,讓人出去。

顧深:……

莫名其妙的感覺,心裏卻是有些空。應夭夭看著顧深離開的白色身影,不禁支著下巴,真誠地疑惑起來。

應夭夭有些好奇,自己對顧深的感情到底是為何。為何,自己會情緒突然失控。這種感覺,她很不喜歡。

或許,如之前所想,她和顧深,在很久以前,或許確實可能有緣。也許,是孽緣呢。

但是,自己和他在一起,似乎也沒有什麽不適,像是極自然的事情。

極其習慣他的懷抱,極其習慣他的溫度和每一句溫柔的話,像是曾經很長一段時間,兩人就在一起,習慣於彼此。

這廂,顧深出了薔園,卻也沒有走遠,直接回了應夭夭的園子。

對於應夭夭的忽然發怒,顧深是有所準備的。因為,他曾經發現有忘川水慢慢失效的案例。

而那些案例裏,服了忘川水的人,在慢慢被刺激,慢慢恢覆記憶的時候,都會很難受。有人形容,像是針刺著腦袋,讓人會在某一刻突然煩躁難受,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。

但之後,他們會非常後悔。

這也是顧深這些日子要做的事情——在應夭夭跟前刷存在感。順帶,賺取應夭夭的同情,為自己得到更多好處。

比如,一個意亂情迷的吻。

慢慢的,應夭夭便會想起更多的關於她和自己的事情來。慢慢的,應夭夭會把那些事情完全地記起來。

倒是現在,顧深還有另一件事去做。

應夭夭的房間隔壁,還有一只令人礙眼的家夥。

花朝原本在窗下呼呼大睡,忽然,輕微的聲響讓他清醒了過來。

“誰?”

沒有回應,花朝只看到一名男子轉角進到屋裏,目光在他身上落著。

一種有些不舒服的感覺。

“先生。”人類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,花朝化作人身,行禮道。

“你認不得我了?”

顧深卻是奇怪,眼前的貓妖,不像是什麽都不知的模樣。還是,面前的家夥是障眼法?

心隨意動,白色的靈力無形地在手中凝聚,悄悄使出一縷,悄悄纏了過去。

花朝原本被對方身上的氣息威懾到,隨即又註意到那沖著自己而來的,來者不善的靈力,不禁瞇了瞇眼眸,手上靈力凝聚,準備應對。

“花朝,花朝,我來找你編帽子了。”

只是,不待顧深做出些什麽動作,小四的聲音遠遠地傳進屋裏來,是小四來找花朝做些什麽。

“你好自為之。”顧深瞥了花朝一眼,身形消失在屋內。

花朝眼眸陰晦地暗了暗,手掌緊緊地攥緊,留下紅紅的指痕。

他自然知道,半半就是顧深,顧深就是半半,還是夫人的相公。

但是,莫名的,花朝不想承認。

“花朝,你起了嗎?”很快的,小四的腦袋出現在窗戶的臺子上。

“起了。”花朝把衣擺拉了拉,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,起身來到窗前。

“今天倒沒那麽貪睡。”小四感慨,一身緋色衣服映著窗外的陽光,像是發光。

“夫人那邊沒事了?”花朝慢吞吞地從屋子裏出來,眼睛裏有些倦意。

“沒有了,我們現在去河邊吧,今天天氣好,我看到那河邊垂柳不錯,可以摘下幾支,編些東西。”小四興奮地道,就要上前來拉花朝的胳膊。

“去捉些魚吧,編帽子的事情,下次吧。”花朝道。

“不編帽子嗎?”小四跟在花朝身上,問道。

“嗯。”花朝悶悶地往前走著,應道。

“我感覺你今天情緒不高,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?”小四有些納罕,倒著走在花朝身側,臉上帶著探尋的表情。

“沒有,我們去嬤嬤那裏那一些釣魚需要的東西。”

花朝依然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。

小四有心想讓花朝開心,四下看了看,發現籬墻上的忍冬開了,花色潔白,有著好聞的香氣。

眼眸一轉,小四計上心頭。采了幾朵放在手裏,小四走到花朝身旁,利用和他說話的時機,悄無聲息地伸手把花朵落在了花朝發髻上。

“咦?這是忍冬嗎?可真好看。”

不等小四擡眼去看花朝,花朝倒是眼眸定定地看了過來,說了一句。

“什麽?忍冬,在我頭上嗎?”小四不禁有些驚愕。

“嗯,很好看。”小家夥個子矮矮的,但依然擡著腦袋去看,眼眸亮晶晶的。

小四第一次發現,小家夥沒表示,安安靜靜的倒是有些可愛。

哎,為什麽半半是顧深呢?為什麽顧深又是夫人,夫君呢?

相較於顧深,小四更喜歡花朝一些。感覺,若是把花朝比作是早上剛開的鮮嫩的花朵,鮮嫩溫暖。

那麽,顧深便是那冰原上的一朵雪花,美則美矣,就是太冷了,距離感。

只是,今日裏,花朝的情緒實在是壞極了。瞧,這一會兒的功夫,已經跑那麽遠了。

小四跑前幾步,跟了上去。

小園裏,一株緋色桃花樹,灼灼的桃花迷人眼。

有嗡嗡的蜜蜂飛來飛去地繁忙著,很快的,便攜家帶口地全飛走了。

其下,一眉目俊郎的男子躺臥在靠椅裏,一邊手落在胸前,一邊手低垂著。垂落的手邊,有著一桃花圖案的酒壺,和一玉色酒杯。

男子面色極白,白皙明潤。看面色,氣質溫潤。只是身上,透著股邪肆的氣息。

“他回來了?”不是反問句,是肯定句。

隨著他的話音落,一紅色的罌粟花小小一株從空無一物的石磚上,不切實際地冒出綠色的葉片來。隨即,綠色葉片消失,開出一朵紅艷艷的罌粟來。

“是的。”

隨著話音響起,紅艷艷的花消失,原地出現一黑衣男子。

男子腰間懸著一長鞭,眉目精致。若是不仔細看,或許會被看錯,誤以為其是女子。

但是,男子一身黑衣,又沈斂著眸子,那一身氣質,便又沈澱了下來。

“慕粟。”

“屬下在。”黑衣男子應聲。

“化作女子,試試?”躺在躺椅上的男子悄然睜開眼睛,那灼灼的桃花映在眼中,像是要將看著的人看醉了一般。

“……屬下不懂。”面上閃過一絲排斥,慕粟窘迫地低下頭,不解。

“你若是勾引得他,我便放你自由。”說這話時,男子面上帶著些狠厲來。

但是,轉而,男子“嗤”地一聲,隨即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,“好吧,騙你的。你這個樣子,便很好。”

像是沒有註意到手下松了一口氣的樣子,男子,即顧涼施了靈力,靈力一轉,倏地落在慕粟的膝蓋上。

慕粟一下便單膝跪了下來。

“過來。”顧涼伸出一把折扇,在手心轉了轉,那折扇冰涼的扇骨便挨在了男子臉上。

“不高興?”顧涼問,聲音又輕又啞。

“屬下沒有。”不敢說“不敢”,慕粟挑了一個顧涼不會生氣的詞來。

“那便好。”顧涼看了他一眼,點點頭。

“今晚,我們便去那地方,探上一探。”

折扇落在虎口處,一落定音。

“是。”深深地低下頭,慕粟應聲。

示意慕粟下去,顧涼讓自己整個人陷在躺椅裏,看著那滿樹的粉色桃花,有些悵然。

何時,他能回到他們身邊。

哪怕心裏想著如何報覆,他也想待在那人身邊。

清風拂過,帶有一絲絲苦澀的桃花花瓣落下幾朵。粉色的花瓣在酒液裏像打著旋兒一般,粉的粉,透的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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